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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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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親

師栩栩走了,不告而別。

紀玢譽發現她不在房裏的時候,心下便已了然。

柳雲打著呵欠過來,這麽一大早的也不知道是有什麽事。

紀玢譽尚未回頭,便道:“她走了。”

柳雲一驚,瞌睡頓無,慌忙四顧:“她走去哪兒了?”

紀玢譽默然。

柳雲心裏擂起了鼓:“宗主明鑒,我事先毫不知情,絕沒有跟栩栩姑娘串通,栩栩也沒給我提供任何線索,我既不知她要走,也想不到她會去哪兒。”

紀玢譽自床前緩緩轉過身來,平靜地望著她:“她始終不願留在我身邊。”他心情跌落谷底,極落寞地走了,從柳雲身邊經過時沒有半點停頓,像是當她不存在一般。

柳雲聞見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心下極不是滋味,鼓起勇氣喊道:“宗主。”

紀玢譽腳步一頓。

柳雲道:“無論栩栩姑娘身處何處,她心裏總歸是惦念著宗主的。”

紀玢譽欲再舉步,柳雲又道:“謝宗主不責怪。”

紀玢譽原本並不想說什麽,可此時他鬼使神差般回眸,輕笑道:“我責怪你什麽?”

柳雲訕訕道:“屬下辦事不力,沒能守住栩栩姑娘。”

紀玢譽道:“此事原不在你,也並非是頭一回了。”

柳雲微微愕然:“那屬下希望宗主能心情好點,別太消沈了。”

紀玢譽不禁失笑:“你覺得我會?”

柳雲幹笑道:“宗主心誠志堅,自是不會。”

紀玢譽笑顏如絢爛晨曦,沒再多說什麽,沈靜離去。

柳雲松了口氣,輕拍胸口道:“又逃過一劫。”

簡單吃過早飯,紀元徽醒了,紀玢譽命井梧備車離開洛陽。柳雲心知他走得這麽急必是有師栩栩的緣故在,但她人微言輕,自是不便多說什麽,只可憐紀元徽傷成這樣還要經受路途顛簸之苦。

六月初五,他們回到良城,紀玢譽府上仍舊井井有序、一塵不染。

柳雲送紀元徽回到他房裏,紀元徽一連咳嗽數聲,仆人趕忙端茶送水,他喝下好些才順過氣來。

柳雲拍著他的背:“好些了麽?”

紀元徽慘白著臉:“好多了。”

雖說紀玢譽考慮他身有不適特意讓井梧行進得慢些,還動輒就停車休歇,可紀元徽仍然暈車暈得厲害,且如此耽擱行程,反而延長了紀元徽吃苦受累的時日。

眼下紀玢譽不在,柳雲憤憤道:“宗主只顧自己一路觀山賞景排憂解懷,消遣心中郁悶,竟不管你受不受得住。”

紀元徽道:“我沒事的,這不是已經回來了麽,就別說這些了。”

柳雲撇撇嘴:“我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麽,可看到你虛弱成這樣,我心裏總是不好受,你卻是一句怨言也沒有。”

紀元徽道:“我倒希望他這樣。”

“什麽?”柳雲愕然。

紀元徽疲憊地笑道:“沒什麽,我休息會兒就好了。”

柳雲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熬藥。”

紀元徽應了一聲,柳雲扶他躺下,給他蓋上軟被,隨後輕手輕腳地走了。紀元徽的目光隨她遠去,直至被阻擋於門前方才轉回到帳頂的蓮花紋上,娘親曾經最喜歡的蓮花紋,而今還是嶄新靈動,一如當初那樣。

明天便是初六,怎就如此湊巧?

柳雲心不在焉地坐在藥爐前扇風,這幾日她一直在想,會不會錯過約期,倘若錯過,她會在意嗎?莫輕墨那時好像也只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許約見她並沒有什麽要緊事,她本不必放在心上,就是剛好有空,她也未必一定要赴約,看她心情罷了。

可她一連奔波數日,滿身疲憊,卻竟整晚臥不安枕、憂慮重重,第二天天剛亮便頂著兩個黑眼圈趕去了紅錦大街。可恨莫輕墨沒有跟她說明具體什麽時辰見,害她從街頭游逛到街尾又從街尾慢走到街頭。那街邊賣包子的小夥都眼熟她了,臨收攤時還滿懷同情道:

“姑娘,看你也挺不容易的,餓一天了吧?我這就剩最後一個腌菜包了,要不便宜賣你?”

柳雲恍然擡眸:“現下是什麽時辰了?”

小夥道:“眼瞅著就要到戌時了。”一面說著一面收攤。

柳雲似是自言自語道:“我竟瞎逛了一整天。”

小夥嘿然道:“可不是麽。”包起那枚包子遞給她,“就一文錢,成本價,行吧。”

柳雲道:“我身上一文錢也沒有。”

小夥豎起眉頭:“開什麽玩笑,看你這穿衣打扮,挺體面一姑娘,怎可能一文錢都沒有,莫不是跟家裏人鬧了口角,使性子離家出走還忘了帶錢?我勸你啊還是老實回家去吧,一個人在外邊無親無故的,想混口飯吃可不容易,尤其你還是個姑娘家,無謂自己個兒討生活,找個好人家嫁了過安生日子才是正理。”

說到這兒他已收拾好準備推車走人了。

柳雲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面無表情地走開,忽而背後傳來一聲呼喚:“柳雲。”

柳雲一頓,笑逐顏開,回頭看他:“你來得倒早。”

小夥登時兩眼發直,起先瞧這姑娘頂多算是清秀,連美人二字都難說當得起,怎麽一笑起來宛如天地失色,獨她光彩照人,明艷絕倫,跟仙女下凡似的?

難道竟是他有眼無珠,錯失良緣?

柳雲在他目瞪口呆滿心懊悔的註視之下走向那人:“你再不來,我就要走了。”

莫輕墨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手:“跟我來。”

賣包子的小夥眼瞅著他倆攜手飛奔而去,內心郁悶至極,怎麽他一早就瞧見了混跡於人群之中樸實無華的小仙女,卻到此刻才瞧出她隱藏在凡軀之下的絕美容顏?到底是他沒那個抱得美人歸的命啊。

至他晚年,垂垂老矣之時,關於曾經偶遇仙子還跟她攀談過幾句最後目送她飛升遠去的傳奇經歷還恍如昨日,似在眼前,他的子子孫孫們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

柳雲若是曉得有人將她視作仙女下凡,必定要笑掉大牙了。可她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曾是他人生命中的一段傳奇。而此時此刻,柳雲立於高門之下,瞅著倆大紅燈籠發起了呆。

“你是帶我來吃喜酒的?”

莫輕墨沈聲道:“嗯。”

柳雲質疑道:“你有請帖麽?我可不想偷溜進去。”

莫輕墨看她一眼,登上階梯,取出請柬交給門衛,經門衛檢驗無誤後攜她進門。

柳雲驚異於眼前的富麗與喜慶,來往皆是貴客,器具無不貴重,連一旁伺候的仆人們都各個穩重得體,應對有度。

柳雲小聲嘀咕:“你能不能先給我解釋說明一下,這是誰的喜宴?”

莫輕墨道:“玄武門二公子於深池,迎娶竹影齋大小姐蕭萱的婚宴。”

柳雲震驚了:“玄武門…二公子?”

莫輕墨靜若止水:“我是來搶親的。”

你說什麽?!

柳雲立刻掉頭:“先走一步。”

莫輕墨牢牢握住她手臂:“放心,我不會連累你,你不必出面,盡量跟上我就好。”

柳雲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一句:“你是不是瘋了?”

莫輕墨沒有回答,良辰已近,新郎官牽著大紅花繩的一端邁過門檻,新娘隨之而入。

柳雲早前聽聞玄武門門主於炎光是個花心的情種,雖有四房妾室卻空留正妻之位多年,只因妻子離世之後他滿心懷念,從無續弦之意。但他又對那四房妾室極好,故無人怨懟。

他那離世的正妻為他育有一女一子,長女於斂心,次子於深池。聽聞於深池比他老子還花心,雖自幼定親,可妻子還沒娶過門便先納了兩房妾,如今他親姐姐還沒出嫁,他便要先娶妻了。當中是否有何緣故,外人自是不知。

柳雲躲在角落裏遠遠打量於深池上下,此人立如芝蘭玉樹,笑若朗月入懷,倒真是個美男子,只是帶有幾分玩世不恭,像個尚未收心的少年郎。

待到新人入堂,正要行禮之際,莫輕墨一步踏出,聲如洪鐘:“新娘是假的。”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新娘一動不動,如泥塑木雕,新郎當即掀開她的紅蓋頭,果然看到一張陌生的臉,立時大怒:“你是何人,膽敢冒充萱兒!”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她臉上。

場內騷動起來:“怎麽會是假的?”、“那真的去哪兒了?”…

新娘捂臉痛哭:“是萱兒姐姐逼我假扮的,她不肯嫁,一早跑了。”

眾皆嘩然,原以為的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實則卻竟是心不甘情不願,保不準還有威逼利誘、暗中強迫的成分在。

竹影齋的人站出來道:“你是…蕭儀?”

蕭儀抿唇不語,只顧嗚嗚咽咽。

於深池自覺顏面無光,當即率眾出府,勢要尋回他真正的新娘。

於斂心絲毫沒有攔阻之意,只是在於炎光的吩咐之下安撫賓客,陸續安排退場。

蕭儀被竹影齋的人扯到一旁,於炎光向莫輕墨這邊看來,可莫輕墨早已消失不見,隨之不見的還有無人留意的柳雲。

三人一路飛奔,柳雲簡直快斷了氣,好容易來到一座隱於山下叢林間的茅草屋外,柳雲氣喘籲籲道:“你就不能提前準備好一輛馬車或是幾匹快馬?”

莫輕墨道:“一旦令人起疑,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柳雲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知道後果,那你還…”礙於蕭萱在旁,她不好把話挑明,只得住口。

莫輕墨呼吸沈重:“幫忙給她臉上上點藥吧,藥在床邊櫃子裏,應該是最底層,你找找,我在門外守著。”

蕭萱看他一眼,率先進屋;柳雲瞪他一眼,躊躇片刻,一跺腳還是跟了進去。

蕭萱自行撕下假面,露出一張出水芙蓉般的臉,只是腫了一大塊,非常影響美觀。

柳雲翻出半瓶金瘡藥,動作極輕柔地塗抹在她臉上,蕭萱全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只在藥上好後道了聲謝。

柳雲真誠發問:“不疼嗎?”

蕭萱道:“還好。”

柳雲欽佩道:“厲害。”

蕭萱道:“什麽?”

“哦我是說,”柳雲隨手把藥瓶子擱在一旁,“你能學別人的聲音說話,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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